雪花糕

魔鬼契约(上)【黑白璧,雪花】

  “咳咳咳……”

  墨玄被这样的一串咳嗽声惊醒。无数次地被这样惊醒了,每次惊醒,心中那根刺就扎得更深一些,心就更疼,也会流更多的血。

  “城璧。”,墨玄心疼地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,轻声道,“我派他们叫大夫去,先给你倒杯水。”

  “墨玄……”,连城璧已经很虚弱了,面色惨白,说一句话都要断几次,“我是不是,真的活不成了……”

  “不会的,不会的,别多想。没有我的允许,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,管他是人还是鬼,都抢不走你,你放心好了。”墨玄给连城璧喂了几口水,柔声说着,眼睛里却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。他不会让连城璧离开自己的。

  大夫来了,照常地诊脉,照常地面色凝重。连城璧心里是照常的麻木,墨玄则是照常地心惊胆战、眉头紧缩。

  大夫用眼神示意诊完了脉。

  墨玄点下连城璧的睡穴,为他盖好被子,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他几眼,才与大夫到了门外。

  “怎么样?”墨玄问道。

  大夫摇摇头:“这样重的病,真的回天无力了。”

  他几乎是这里最好的大夫,墨玄重金聘请的,可是佛渡有缘人、医治不死病,病到这个份上,他是真的有心无力了。

  墨玄的指甲嵌在手心里,周围一片红紫。他尽量调节声音:“最多,他最多还有多久时间。”

  大夫叹气:“老夫最多保他半年。这半年即使保下来,他也会渐渐失明失聪,到最后永远失去意识,灵魂归天。”

  “半年?”墨玄咬紧牙关,才能保证自己不崩溃大哭。半年,他们在人间的日子最多只有半年了吗?

  不怕,若是连城璧真的去了,那上碧落下黄泉,有他墨玄陪着,至少也不会孤单。

  大夫看着墨玄这个表情,动了恻隐之心,斟酌说道:“老夫的医治是没法子了,可是我听说……听说过一件玄乎的事情,或许事情,并不是毫无转机。”

  “什么事情!”像是沙漠里的人看见最后一滴水,墨玄一把抓住大夫的胳膊,眼睛都在放光。他向来是不信一些玄乎事情的,可为了救连城璧,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,他也要拼尽全力,做一万分的努力。

  “我听说,有个神秘的地方叫梨花谷。那里有个特玄乎的人,说有什么重要交换……好多人都在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,但还有好多人因此消失了……您若是想试试,就去找找吧。”大夫说道。

  “梨花谷?”,墨玄重复了一遍,“我记住了,多谢提点。”

  

  当连城璧再度睁开眼睛,看见的是墨玄温柔而深情的双眼。

  他卖力去拉墨玄的手。

  他想告诉墨玄不要怕,自己已经不怕了。

  然而墨玄开口说道:“城璧,你好好在这里休养,我出去几日。”

  连城璧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,心也钝钝地疼痛。墨玄要抛弃自己了吗?他胸口一闷,又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
  “城璧,城璧!”,墨玄担心地为连城璧顺气,“我真的只去几天。我说过我永远会陪着你的,你别多想!”

  我要去找救你的法子。墨玄在心里道。

  “墨玄,我好难受,有时候疼得我都想一走了之,可是我舍不得你。”,连城璧仍旧拉着墨玄的手,“所以,你快去快回,好吗?”

  病中脆弱,连城璧已经带有了哭腔。

  “当然。”墨玄郑重点头。他本是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连城璧的。

  

  “酒!我要酒!给我酒!”,一个人衣衫褴褛,面容憔悴至极,大哭大闹着,“酒!我又没酒了!没酒我就活不下去了,快给我酒!”

  花无谢已经第十几次见到这个人了。

  见证了这个人,从虽然穷苦但是神志清明的人,到现在变成这副模样的经历。

  “可是,你这次用什么换呢?”花无谢盯着那个人,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,似笑非笑。

  “我,我什么都没有了!”,那个人号啕大哭,“可是我不能没有酒啊!我,我,我……”

  “你还是有可交换的东西的,你愿意吗?”花无谢声音平静。

  “愿意!愿意!只要愿意给我酒,我什么都愿意!”那个人忙不迭点头。

  “那就灵魂吧。”,花无谢淡然地用手指扣了扣桌子,一个身穿黑衣、面带黑具的人,出现于此,“巍,那个人愿意交出灵魂。”

  “如你所愿。”沈巍的勾魂刀一出,那个人再惨叫也无法反悔。

  沈巍勾完魂后,定定看着花无谢。

  花无谢伸出手。

  沈巍将一张金色的纸券放到花无谢手心。

  “交易成功,合作愉快。”花无谢的语气很是轻快。

  “我多希望永不再见到你。”,沈巍严肃的语调,与花无谢形成强烈对比,“九百九十九个人了,九百九十九个原本可以正常去地府、甚至可能进入天堂的魂,如今只能到地域接受永世煎熬,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?”

  “交易本就是你情我愿。他们自愿的,我又有什么办法。”花无谢说着,数着他的一沓厚厚的金纸券。九百九十九张了,还需一张。

  还需一张,就可以去天堂见他的红雪哥哥了。这三年的坚持,果然没有白费。

  沈巍见花无谢不为所动,转身离开。

  花无谢把金券放好,双手托腮。

  这样的交易,无异于魔鬼的交易。暂时给你一些你眼前最想要的东西,拿你所拥有的来交换。

  人的欲望是不同的,有的是食色性,有的是权财誉。而有一点是相同的,那就是,欲望都永无止境。

  尤其是得到过,就更不可能愿意接受失去的事实。

  所以,人们才愿意一次又一次拿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来换,换取短暂的欢愉,填满眼前的欲望。一次又一次,直到自己一无所有,只剩灵魂。

  

  当花无谢见到墨玄后,知道自己见傅红雪可以提上日程了。

  “你好,欢迎,请问你需要什么呢?”花无谢笑靥如花,热情洋溢。

  心中还是有些可惜的,可惜这个穿着黑青色衣服、仪表堂堂的人,过不了多久,灵魂就要坠入地狱了。

  “我,我想要我爱人的健康。”因为紧张,墨玄有些结巴。

  “爱人?健康?”花无谢问道。

  理解了所有情况后,花无谢点点头,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罐子,晃了晃,里面的液体因为流动发出汨汨响声。

  看着墨玄疑惑的表情,花无谢解释道:“这是保人健康的药,可以让人一个月都没有病痛、健健康康。”

  想到已经在床榻上呆了一年的连城璧,墨玄有些欣喜。一个月啊,没有病痛!他问道:“那可以再长些时候吗?”

  花无谢摇摇头:“目前仅有这一个月的份量,日后你若是需要,可以再来换。”

  墨玄点头问道:“要我用什么换?”

  “你有什么。”,花无谢道,“我估一下价格值不值当。”

  “一……一把割鹿刀可以吗?”墨玄忍痛说道。这是他最珍贵的武器,可这与连城璧的健康一比,还是后者更重要。

  花无谢点头默许。

  其实这于花无谢来说,是亏本的买卖。一把割鹿刀,按理说也就能换一天的健康,可花无谢心软了。

  因为墨玄,是这一千个人里,唯一为了别人而交换东西的人。

  

    “墨玄,你回来了。”墨玄刚刚踏入房门,就听见这极微弱的一声呼唤。传到墨玄耳中,却格外清晰,还带着丝丝无法掩藏的惊喜。  

  墨玄只有心疼,到连城璧床边,看着他又苍白了几分的脸色,说道:“这些天,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  “这是自然,这么多伺候我的人,哪有照顾不好的。”连城璧无力地微笑。其实他想说,你在身边才是最好的照顾。墨玄出去这几日,他总是惦记着,吃不好也睡不踏实,天天盼着他赶紧回来。

  “我给你求了药来,等一等。”墨玄轻轻把连城璧扶起来,让他倚在软塌上,去倒那罐子里的药水。

  “这是什么?”连城璧看着这碗药,疑惑问道。  “我为你找的药,我先试试,再喂你喝下。”墨玄抿了一小口,过了会儿也没什么反应,反而觉得精神更充沛些了,便放下心来,一勺一勺全给连城璧喂下了。

  连城璧喝完,被扶着躺下,闭上眼睛睡着了。墨玄就在一旁守着他,眼神温柔得如同一溪春水,柔柔流淌着。

  那药真的其了作用,连城璧的病真的好了。  当他睁开眼睛,发现浑身有了力气,原本总是痛楚至极的地方不痛了,原本让他难受不堪的症状消失了,自己甚至能站起来走路了!病过才知健康的珍贵,连城璧的喜悦无以言表,满满的惊喜涨得他心中汹涌澎湃,激动地甚至跳了起来。

  当墨玄端着饭进来的时候,就看见了连城璧蹦蹦跳跳的这一幕。

  墨玄把饭端到桌子上,发自内心地笑着调侃:“堂堂君子,竟然也能做出这动作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稚气未脱的幼童。也不知羞。”

  “墨玄,墨玄,我好了!感谢上苍!我好了!”,连城璧眼中闪烁着比熠熠星辰还要明亮璀璨的光芒,跳着拥抱住墨玄,激动地落下欢愉的泪水,“墨玄,谢谢你,谢谢你一直陪伴我照顾我,谢谢你给我找的仙药!以后,我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!终于能不怕突如其来的剧痛,终于不用终日惶恐着自己随时会死去,终于不用整日像个废人一样只能瘫在床上,能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了!我爱你,我爱你!”

  墨玄紧紧回抱住连城璧。心中却有酸涩涌来。他实在不忍心告诉连城璧这药效只有一个月的真相,实在不想打破连城璧眼眸这这惊喜欢乐的光。可是他不能欺骗,不能隐瞒,他没有这个资格。

  “城璧,先吃饭吧。”墨玄只想着能多拖一刻是一刻,只是吃完饭后,必须要说出真相了。

   连城璧觉得,自从他病了,就再没吃过这样香的饭菜,可不是嘛,自从病了,吃饭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,顿顿味同嚼蜡,哪里有滋味可言。饭桌上,连城璧也格外地活跃,说说笑笑的,墨玄也十分配合。但他已经进入了倒计时,知道这样的时光,过一刻,就少一刻。

  “墨玄,怎么了?”吃完饭后,连城璧发觉墨玄的表情变了,便问道。

  “有一件事,我不能瞒你。”,墨玄深吸一口气,才强迫自己说下去,“我承认这是仙药没错,但这只能保你一个月的健康……”

  墨玄捏住鼻子,抑住哭意,不想再说下去。

  “什么意思…”,连城璧下意识说出这句话,含光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,然后把墨玄的话在自己的脑子里转了好几回,才渐渐明白过来,“意思是,一个月后,我依然生着病…”

  “城璧,对不起,是我没用,我没让你彻底好起来,对不起。”墨玄上前抱住连城璧,身子颤抖着在憋泪。连城璧感受到,墨玄的眼泪一点点浸湿了他的肩头。

  “不是的。”,过了好一会儿,连城璧感到墨玄情绪稳一点了,才轻轻把他推出怀抱,捧着墨玄的脸,“不是,我还是很欢喜,有这一个月我就很满足很满足了,甚至可以,可以当这一个月是我偷来的,你用爱帮我偷来的。”

  说着,他又投到了墨玄的怀抱:“从现在起,忘了这只有一个月的事情,好吗?”

  既然只有这一个月,那更应该珍惜。天天数着还剩几天,那这一个月的欢喜,可要减损不少,那太不划算了。

  墨玄把下巴抵在连城璧的额头上,说道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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