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鬼契约（下）【黑白璧，雪花】
这一个月，于他们来说，是无比快乐的一个月。
也是无比短暂的一个月。
“墨玄，快结束了对吗？”连城璧在墨玄怀里，却掉下了眼泪。
他抬手抹去眼泪：“我不是因为悲伤才哭的，真的，我是因为高兴才哭的。墨玄，这一个月我好欢喜，你一直陪着我，陪着我去各种地方，陪着我放风筝，陪着我舞剑，陪着我写字画画……你太好了，我真想一辈子就这样……我……我舍不得……”
墨玄顺着连城璧的头发：“别怕，我永远陪着你的。”
“咳咳咳咳……”当连城璧这样咳起来时，两个人心里都是一沉。纵使千般抵触，还是来了，避免不了地来了。
“来人，去叫大夫！”，墨玄说完这一句，泪如泉涌，把连城璧抱到床上，盖好被子，“不要怕，我在这里。”
“墨玄！”，连城璧深吸一口气，慌乱地抓住墨玄，语气里是深深的恐惧，“我看不见了，8墨玄！”
“没……没事的。”墨玄也颤抖起来。才好了一个月，竟然这么快吗？
那大夫过来，摇摇头。该来的总是难以逃避，事情到底还是往那个方向发展了。再过一个月，连城璧就会听不见，再过段时间……这本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，然而看见墨玄的眼神，见惯了这种事的大夫，竟然不忍说出了。
大夫只叹息一声：“好生休养着吧，能多一刻多一刻。”
墨玄一下跌倒在床边。
他做错了什么？老天爷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？要这样对待他用生命爱着的人？
有什么，冲着我来好不好。墨玄在心里说道。
“墨玄。”连城璧眼前是一片黑暗，可是很安心，因为墨玄在他身边。他轻轻唤着墨玄的名字，是在安慰墨玄，也是在给自己打气。
“我在，我在。”，墨玄回应着，拉住他的手，“城璧，你放心，我会救你的，我，我再去求那仙药……”
“不必了，墨玄。”，连城璧想笑，泪水却顺着眼角滴到了枕头上，“天下没有白得的馅饼，你求了这药，不可能不付出代价，甚至会付出更不值当的代价，你不必要……”
“必要，必只要能让你好起来，无论多久，付出什么我都心甘情愿！”墨玄道。
“可我会心疼。”，连城璧抚摸着墨玄的手，“别这样了，这药太好，也太奇怪。日后的代价，我怕会很大。”
可我不怕。墨玄抬起连城璧的手，吻了又吻。
不出花无谢所料，墨玄在一个月后又出现了。
“我还要药！用什么换都可以！用我的地位换也可以，用整个山庄换也可以！什么都可以，只要让他好起来！好多久都可以！”墨玄红着眼睛，语调近乎是哀求。
花无谢本该谈条件的。
可是，他抬眼：“即使你付出很大代价，求到了药，他迟早也是要回归病痛中的。你又是何必。”
你又是何必？这话，是在问墨玄，也是在问另一个人。
“因为我爱他！”墨玄说道。为了连城璧，他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，更何况放弃自己的一些东西，那是想都不用想的。
花无谢却撇过头，也红了眼睛。他以为，他早已失去了人的感情。
这一个月期间，也有别人来找他换东西的。他想去天堂找傅红雪，可以靠那个人，而不是这个墨玄。
于是花无谢道：“不好意思，我不做这笔生意了，你走吧。”
让他没想到的是，他话音刚落，墨玄就跪在了他面前。
“你，你快起来！”花无谢赶紧说道。
“我求你，你要我什么都可以，我求你救救他，哪怕，哪怕很短暂，但是让他好过一点，就是一点，我求你了。”墨玄声音沙哑，眼睛血红。
“难道你看不出来，这是一个赔本的买卖么？”花无谢扶墨玄起来。这无异于魔鬼的契约啊！
“在你们眼里，这当然赔本，赔得很大很多，可我不是这样认为的。”，墨玄捂着心脏，“你知道吗？能让他好起来，真真正正笑起来，哪怕一时一刻，我都甘愿受最严酷的酷刑，多久都可以！更何况只是付出些身外之物呢？”
花无谢这三年，从未哭过。
然而这一刻，他的泪水却如断线珠子，一颗颗汹涌落下。
“傻子。”他背过身去。你们都是傻子。
“是，我是傻子，可我做傻子，甘之如饴。”，墨玄说道，“你不知道，我看他放风筝，看他舞剑的时候，有多幸福！所以我恳求你……”
不知道？他怎么会不知道呢？当他把自己当风筝放起来时，当他掏鸟蛋抓鱼虾时，当他吃着糖糕连连赞叹时，傅红雪的笑容有多么阳光畅然，他怎么会不知道呢？
“可是你知道最终结果吗？”，花无谢调节着自己的情绪，“最后，他还是会死，可能会入地府，可能会升天堂。而你，不管他去哪里你都陪不了他，你只会入地狱，遭受永生永世的煎熬，你们，永生永世都不会再相见。即使是这样，你想换么？你这样还不如……”
花无谢及时止住了自己的话语。
“不如什么？！”墨玄刚才的表情，越发绝望黯淡，直到听到最后一句。
花无谢叹息：“你可以自愿让你的灵魂入地狱、遭折磨，换在人间的健康。就是一命换一命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墨玄确认。
岂会有假。他倒希望是假的。花无谢笑着，却笑得比哭还要苦。
“我愿意！”墨玄想都不想。
“那你想过他吗？你这样他心里会多难过？最讨厌你们这样自我感动式的牺牲，不会换位思考，不想想他真的想要什么！你凭什么这样对他！你真自私！自私到骨子里了！”花无谢情绪突然失控，冲墨玄吼道。
“离开这里，我不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！”花无谢用手指着门，然而连手指都在战栗。
明明只差一个了，明明勾了这个，他的金券就攒够了。
可他想，他不少这一个。
“我宁愿他恨我，宁愿他能像你这样吼我，这至少说明，他有这个力气。”，墨玄笑笑，“你说得对，我是自私，自私到骨子里了。如果我不做这交易了，他会受几个月难以言喻的疼痛后，在黑暗与寂静中死去；而我，受几个月的折磨后，随他一起死，然后就不知后事了，甚至可能不会再记得他。”
墨玄顿了下：“可是如果我做了这交易呢？他会健健康康的，他会知道我有多么爱他，他会带着我的爱，自由地做他想做的所有事情。而我，虽然被打入地狱，虽然要遭受无数折磨，可是我会永远记得他，我明白我受的痛苦换取了他的幸福，那我就是幸福的。于我来说，这不是魔鬼的契约，这是天使的恩赐，所以我求你，发下慈悲好吗？”
语气卑微地，简直要低到尘埃里。
花无谢沉默着，扣下两了桌子。
沈巍穿着一身黑袍，按时降临。
墨玄已经准备好了他的最后一刻。
“花无谢，你真的要这样做？”沈巍面具下的眼神，居然透着一丝悲悯。
那悲悯入了他的骨髓，入了他的心。花无谢在此时改变了主意。他绝对，绝对不能让墨玄成为下一个傅红雪！
他毫不犹豫地拿出那厚厚的一沓金券：“我这九百九十九张金券，够换他爱人的健康么？”
“必须要一千张才够。”沈巍有些遗憾地说。
花无谢握紧拳头。声音小，却十分坚定：“就让我的灵魂，做那第一千张金券吧。”
红雪，我不能去见你了，抱歉。我相信你在天堂，一定会过的很好。
“如你所愿。”沈巍拿起勾魂刀。
一道金光闪过，花无谢睁开他的。
可眼前的环境，却不是他想象的黑暗阴森，反而处处是明媚的光，瓦蓝清净的地上，漂浮着柔软的白棉花，很是漂亮。
不是地域吗？那些酷刑呢？花无谢满心疑惑。
沈巍出现：“本来你是该下地狱的。只是你愿意这样换，说明你的本心的大善的。”
“所以我入了天堂？”，花无谢虽然欣喜，却觉得有点讽刺，“这就是所谓的，好人成佛需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，坏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么？”
“那九百九十九个人，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贪欲进的地域，其实与你关系不大。”，沈巍笑一笑，“至于后一句话，你信么？这与承诺犯罪之人放下武器就放过他，没有区别。不过是哄骗而已，犯罪之人最后的结局，你也明白。”
花无谢一下笑出声来。
“你想见的人到了。”沈巍说完就离开了。
花无谢面前出现了一个人。
肤如凝脂，眉目如画，气质依旧是迷人中透着冰冷，一如初见。
“您可算回来了。”门口的丫鬟看见墨玄，松了一口气。
“怎么了？”墨玄问道。
“这一夜之间啊，夫人就好起来了。可是一好起来，就开始到处找您，没找到，就一直搁屋里闷着，谁也不见。”丫鬟答道。
墨玄跑到屋子前，推门而入。
“不是让你们都出去吗？！出去！”连城璧背对着门。
“包括我吗？”墨玄一步一步靠近连城璧。
连城璧骤然回头。
“墨玄？”那一刹那，连城璧只觉得脑子都空了，不假思索地奔向墨玄，紧紧抱住他，一点也不松手。
“怎么了？怎么哭成这样？”墨玄搂着连城璧，脑中仍然是他刚刚看见的景象。连城璧满脸是泪，脸都哭红了。
“你还好意思问！”，连城璧语气中仍有埋怨，“我为何又莫名其妙好了？你又付出什么代价了？！”
他险些觉得墨玄为了让他好起来，不要他了。
不过这确实是险些发生的事。
“什么代价都没发生。坐下来，我们好好说。”墨玄沉静道。
“不！抱着说！”连城璧依旧不松手。那失去的感觉实在太可怕。
“好，抱着说。”墨玄答应。
“……”
“所以，我们要好好感谢一下那个卖药水的人了。”听完整个过程，不，是被墨玄删减后的过程，连城璧有感而发。
“是啊，可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。希望他上了天堂，至少不要下地狱。”墨玄说道。虽然这只是希望。
“那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了吧？”连城璧重复问道。
“永远不离开。”墨玄回答得郑重其事。
“那还等什么？”，连城璧松开墨玄，“我还要放风筝！”
“走！”墨玄笑着，拿起墙上挂着的那个五彩斑斓的风筝，跟着连城璧出去了。
花无谢和傅红雪的故事，其实也很简单。
那年，花无谢得了重病，医治无力。傅红雪偶然间遇见了一位叫做公子景的神仙，在傅红雪的苦苦哀求下，用傅红雪的命，换了花无谢的命，并把傅红雪的魂带到了天堂。
后来花无谢病好了，找到公子景，公子景便告诉了花无谢这个方法，穿给了花无谢一些法术，告知花无谢只要攒够一千张金券就能上天堂，找到傅红雪。
于是就有了后来的种种。
“无谢，对不起，让你受苦了。我很想你。”傅红雪终于抱住了他心心念念很久的无谢。
花无谢在傅红雪怀里，积攒了三年的泪水肆虐着，打湿了傅红雪的仙衫。
“我势必不会再让你受那样的心中煎熬了，无谢。”傅红雪吻住花无谢的唇，清甜，滋润，一点也没有改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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